佛陀正覺後2456年/西元2024年

回首漫長與艱難的光明路 (三)

6. 精進念佛

  我自入佛門未久,即開始念佛。初時念了一小段時間的觀音菩薩名號,但自從學習天臺宗的教法以後,即效法智者大師持念阿彌陀佛聖號了。在個人至今約四十一年的學法生涯中,持名念佛的歲月,也有十餘年之久。

  除了仰望印光、弘一兩位大德以外,實際親近過的實修念佛的僧門大德,包括廣欽老和尚、煮雲老法師、懺雲老法師,個人從這些大德的言行上,得到很多寶貴的啟發及教導。現在說一說個人在親近這些大德及念佛修行的一些學習經歷。

6-1 持名念佛

  說到念佛法門,一般說的主要是指「彌陀法門」。「彌陀法門」的修行旨要,簡要說就是依據《佛說阿彌陀經》的內容,歸納為信、願、行等三大綱領。一、信:信有阿彌陀佛,慈悲救度眾生,彌陀願力不可思議,成就極樂國土依正莊嚴,攝引十方世界眾生歸向極樂淨土;二、願:眾生信有阿彌陀佛與極樂淨土,應當發願往生彼國,蒙阿彌陀佛接引歸向彼國、遠離眾苦;三、行:敬信三寶、守持淨戒、廣行眾善,持佛名號、帶業往生彼國,乃至五逆、十惡之人,臨終十念亦得往生。

  對於修習「彌陀法門」來說,最重要的就是「信」,如果不能起「信」,那後續的「願」與「行」都無法歸向彌陀淨土。因此,「信」是「彌陀法門」的核心,「願」與「行」是由「信」攝導、開展,也經由「願」與「行」驗證「信」的真實性。因此,信有阿彌陀佛、極樂國土,願生極樂淨土,持佛名號,也就成為「彌陀法門」的主要修行方法了。

  持佛名號,攝持不失,是「彌陀法門」的主要修行方法。持佛名號相當簡單、易行,不需要任何經教的基礎,任何人隨時、隨處都可入手,普及度最為廣泛,所以成為最多人信與修的法門。

  根據佛教學界的研究,《佛說阿彌陀經》等淨土三經的傳出,約在公元後二世紀間,屬於後世傳出的典籍。然而,不論學界的考證成果是否符實,「彌陀法門」提倡往生他方淨土的信仰,兼及簡單易行的實踐方法,還是廣大的一般民眾,最容易接受、信仰及實踐的法門。學術界的考證,對一般通俗信眾是起不了甚麼影響,只會引起不快的心緒而已!

  初開始念佛,個人是使用念珠來念佛。記得生平第一串念珠,是初次皈依時師父給的一串108顆細珠念珠。由於珠子細小,手指不大好撥動,所以又在佛教書局買了一串27顆檀香木珠的念珠。這一串檀木手持短念珠,伴隨個人近二十年的念佛歲月,念得顆顆光滑發亮,散發著淡雅的檀香氣。後來,這串念珠隨手捨給一位學法的人,因為不需「繫著貪愛」。

  說起持名念佛,雖然容易入手,但是要達到念念「攝持不失」,則不是簡單的事了。個人在念佛的學習上,先是念了三、四年的時間,還是散念夾雜,無法作到真正的「攝念不失」。後來,自己覺得如此散念夾雜的念下去,虛度歲月虛無所成,畢竟不是個辦法。因此,亟思有個甚麼辦法,能讓自己能夠攝念專一的「持名念佛」。

6-2 攝心念佛

  持名念佛的方法,一般分為兩種形式,一種是在日常生活動態當中,不論行住坐臥的隨時持名念佛,另一種是在禪坐時極力的攝心念佛。如果在平常生活中隨時念佛,因為需要對生活環境及人事做出回應,不免難以專心持名,所以多屬散心念佛。如果是在禪座時念佛,因為遠離生活的瑣事雜務,不用分神處理種種人事,自然較易攝心念佛。

  話雖如此,但是在禪坐時,要作到攝念專注的持名念佛,依然是相當不易的事。因為平常念想紛飛的人,一旦靜下來,還是要面對思緒起伏不休的身心實況。記得個人生平第一次靜坐時,才發現念想紛飛猶如瀑流難以克制。

  平常是念想紛飛,但是一旦坐下來專心的念佛,專心不了多久,昏沉就襲上心頭,難以克制。記得為了克服昏沉的障礙,曾經採用種種的方法,如用筆尖戳大腿,或是用曬衣夾住耳朵、嘴唇等對痛較敏感的部位,企圖脫離昏沉,但都無濟於事,還是昏沉。

  後來,用了一個辦法,才稍見成效。這個辦法是每當禪坐念佛的時候,我就想像自己走在連繫兩邊山崖的繩索上,繩下是萬丈深淵,想像念一句佛號就向前走一步,如果有一句佛號念得不專心,就想像一步沒能踏穩繩索,摔向萬丈的深淵。這個想像內容,讓我在持名念佛時深感驚悚,而提振精神較不會昏沉,逐漸能夠攝心念佛。雖然臆想某種情境,提振昏沉的精神,但是依然無法徹底解決。遠離昏沉,還是要有其他的方法!

  不久,個人想出一個更有效的方法,這個方法是「傾全力攝持當前一念」。實際的作法是在持名念佛時,只傾力持念「阿彌陀佛」當中的一字,譬如念「阿」字時,全心念「阿」,不想「彌、陀、佛」等三字,直到念已經無法定在「阿」時,才接著念「彌」字,而念「彌」時,不想「阿、陀、佛」等三字,其餘等同念「阿」字的方法。採用這個方法得到很大的效果,經過了幾個月,已經能夠攝念專注了。除了「攝念專注」的學習以外,最後也發現了消除昏沉的有效方法,這些修行上的突破,讓個人有了極為明顯的進步。

7. 煮雲佛七

7-1 煮雲老法師

  二次世界大戰結束,臺灣從日本殖民地位重新回復華人自主的社會型態,經由大陸來臺法師們的努力宣法,臺灣佛教也從日本家庭式佛教重新回歸正統的漢傳佛教傳承。

  煮雲法師是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,從大陸到臺灣的佛教出家人,雖然他不是在臺灣土生土長,但出自對臺灣佛教的慈悲與貢獻,因而和臺灣的民眾結了不解的因緣。當時在這些來臺的法師當中,煮雲法師與星雲法師都是年輕的僧人,既沒有有力的人脈關係,也沒有豐沛的資源,有的只是滿腔愛護佛教的熱忱。在那個苦難的時代,兩位法師初到臺灣時,吃了不少的苦頭,也受了不少辛酸委屈,但是傳法利生的熱忱,還是讓兩位法師成為臺灣民眾心中誠心敬重的佛教大德。

  當年煮雲法師在外貌及傳教風格上,深具年少老成的氣質,還有傳統守舊的宣教風格,不同於星雲法師的年輕俊秀與活潑現代的傳教方式。「念佛」正是煮雲法師的傳教方法,在臺灣各地推廣「念佛法門」,使煮雲法師的名聲,傳遍臺灣各地,同時也和臺灣的一般民眾結了深切的緣份。

  因為煮雲法師極力的推動「念佛」,使臺灣的念佛風氣逐漸的普及。經過一段時期的推廣以後,煮雲法師在臺灣隱然成為「念佛法門」的代表性人物。後來,煮雲法師為了吸引社會知青信仰佛教,特別在一般的「佛七」與「精進佛七」之外,針對大專青年舉辦「大專精進佛七」,這是臺灣大專青年「念佛」的開始。後來,來自大陸東北的懺雲法師,也開始舉辦「大專齋戒學會」,鼓勵大專青年持戒、念佛。這些宣法的活動,雖然使佛教進入大專學生的領域,但也使得臺灣大專院校的「佛學社」,幾十年來多是以「念佛」為主流,堅持「一心念佛,帶業往生」的思惟,難以接受佛教其他的修行思惟及方法。現今大學院校內部許多不同於「念佛法門」的佛教思想,多是自行另辦社團,反而不在既有的佛學社團中推廣發展,多少是出自這個緣故。

7-2 大專精進佛七

  煮雲法師針對大專青年舉辦的「大專精進佛七」,不同於一般的「佛七」與「精進佛七」,參與者是以大專青年為主,每天除了固定十柱香的功課以外,參加者還要全程禁語及過午不食,並且自行努力的念佛兩萬聲,或是拜佛一千拜。每天固定十柱香的功課,四點半就要起床,五點起香,九點大迴向結束。除了早晚課及午供,每柱香只唱彌陀偈與持念佛號,結束後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。念佛兩萬聲,或是拜佛一千拜,都是在十柱香以外的休息時間,各自努力修行的功課。每天要將前一天的修行成績上報,念佛多少聲,拜佛多少拜,都要上報主七和尚。如果沒達要求的標準,就會被糾舉、督促。

  在三十多年前的臺灣,煮雲法師舉辦的「大專精進佛七」,可以說是最為精進與辛苦的佛教活動,但也因為如此的精進,才能吸引很多大專青年參與。個人正是看到這麼精進的念佛修行活動,才決定參加煮雲法師舉辦的「大專精進佛七」。

  當年煮雲法師的道場叫作鳳山蓮社,在南臺灣高雄縣的鳳山市內,是精舍規模的道場,但基本設施都相當的齊全,舉辦幾十人的活動是不成問題。個人此生第一次前往南臺灣,正是為了參加煮老在鳳山蓮社舉辦的大專精進佛七。在七○年代初期的臺灣,交通設施不如今天方便,既無高速公路、高鐵及四通八達的道路設施,更沒有近乎家家有自用汽車的經濟環境,南北往返的交通,除了一般的鐵道火車,只能依靠行駛省公路的省運公車,當然車內不會有冷氣及廁所的服務。南北往來一趟,花費一天的時間是必然少不了,更是身心疲憊的苦差事。記得初次到鳳山蓮社,是在下午四點多的時間,完成報到手續,了解道場環境後,經過近乎一天的舟車勞頓,已是疲憊不堪。

  報到當天晚上,寺方體恤四方學人的辛勞,提供了簡單的「藥食」(通指寺院晚間的膳食)。隨後,先向學員講解佛七期間種種應知事項及規定,接著開始全道場灑淨,並且封閉寺門,斷絕人員的進出(除必要的工作人員以外)。

  生平第一次參加佛七,首先讓我感到震憾的是封閉寺門,這在學員的心理上,產生很大的影響。根據煮老的說法,修行人在極力精進念佛求生淨土時,不免會有宿世冤家債主前來阻撓行者修行、往生,障礙行人的道業。因此,寺方為了維護學員的道業,避免異道眾生的阻礙及破壞,在正式起香前,先唱讚、誦經、迎聖,祈請十方賢聖與護法諸天降臨道場庇護學人,並誦持神咒(通常是大悲咒)驅趕種種邪穢、淨化道場。隨後,關閉道場、約禁進出,也就是避免種種外界干擾的「結界」意涵。當時全體學員在僧眾的引領下,經由莊重的唱讚、誦經、迎聖等佛教儀式後,開始進行全寺的「灑淨」。

  此時,學員一個接著一個的跟隨在法師的身後遶行全寺,專心且大聲的持念「大悲咒」,當繞行道場各處進行三次的「除穢」後,大眾齊行聚集在寺門後方,最後在大眾齊誦「大悲咒」中,法師們將寺門關閉封鎖,也意指佛七期間學員除了一心求生淨土以外,無法另作他想了。

  當時在大眾念誦「大悲咒」聲中,個人面對寺方緩慢而堅定的將寺門封閉,那一刻的內心既深受震憾,也百感交集。震憾!是震憾於面對生死大事的慎重與認真,猶如現前面對生與死的抉擇;百感交集!是體會到道念、俗念的交織難分及千迴百轉。此番心境,是局外人無法體會和理解。

  除此以外,在鳳山蓮社的佛七儀規教導中,我學到了中國佛教的佛門儀軌,包括早午供、過堂用齋等,算是在自修佛法以外,正式的學到許多「佛教儀軌」。

7-3 難耐饑餓

  在第一次大專精進佛七中,感觸最深的是「過午不食」的經驗。由於每天的活動量非常的大,一天兩餐的飲食根本不夠體能的消耗,不知是不是年輕人消耗大,即使早餐吃上四碗粥,午餐吃三碗飯,晚上還是感到饑餓難耐。煮老對我們這些年輕學員是相當的慈悲,晚間還是提供了奶粉讓學員沖泡牛奶止饑。但是,喝杯牛奶還是無法去除饑餓感,因為活動量實在太大了。

  記得那時,每到晚上六點多時,聽到從蓮社旁邊民宅傳來的飯菜香及碗盤聲,即引起極強烈的饑餓感與飲食欲望,真的是很大的身心煎熬。當時心裏想著:或許餓鬼趣的眾生就是時時在這般的煎熬下。每到晚上十一點多,此時拜了一整天佛,身體已經勞累不堪,為了趕快的療饑止餓,不耐等待沖泡奶粉的時間,即直接用湯匙將奶粉送入口中,再含點水吞下肚,當然也噎了許多次。

  這個身心煎熬的經驗,讓我感到個人的身心的脆弱,比起古德的精勤奮進、不顧身命,內心深感慚愧。因此,內心一直想著,應當如何跨越饑餓引起的不安呢?

  後來,在隔年的夏天,我第二次參加鳳山蓮社主辦的大專精進佛七。在參加前,個人已下定了決心,決定在這次佛七期間,克服「饑餓煎熬」的障礙。準備做為克服心理障礙的方法,是不僅要嚴格的遵守過午不食,更要逐日的減少早、午餐的食量。簡單的說,這是準備將「過午不食」造成的饑餓與拒斥心理,還有自我補償心理導致的「飲食渴求行為」,一次徹底的解決。

7-4 減食精進

  第二次大專精進佛七的經驗,可說是相當的特別。由於參加前已經有了「精進減食」的決心,所以自第二天的早齋起,自己即自動的從三碗粥的食量,減為兩碗粥,而菜則減少為分配量的三分之二。午齋則從兩碗飯的食量,減為一碗,菜減少為三分之二。其餘,不論是每天十柱香的定課,或是休息時間的禮佛、念佛,都一概不減。

  第三天的食量,早齋再從兩碗粥的量,減為一碗粥,而菜則減少為分配量的三分之一。午齋則從一碗半的食量,減為一碗的量,菜則是減為分配量的三分之一。

  逐日的減食,並未讓我在晚上感到「饑餓的焦慮」,反而內心充滿了「過午不食」的堅定意志。第一次精進佛七時,因為「過午不食」引起的饑餓感與拒斥心理,還有自我補償心理導致的「飲食渴求行為」,都不復再見。代之而起的,反而是堅定的意志、澎湃的動力與向道的信心。

  第四天的食量,早齋再從一碗粥的量,減為半碗,菜依然保持分配量的三分之一,午齋則飯、菜都不再食用。

  我逐日減少食量的作法,早已引起法工的注意。當第四天午齋時,個人停止用餐的作法,引起蓮社法工的不安,並且在午齋時向煮雲老法師報告此事。對待佛七的參與學員,煮雲老法師是慈悲,但蓮社是有照料的責任。試想:萬一學員發生身體不適或意外,蓮社是需要負起部份責任。個人的減食、禁食,讓蓮社的法師與法工,不免有些擔憂了。因此,煮雲老法師得知學員減食、禁食後,隨即在齋堂向大眾提醒:「有道心、精進修行是好事,但是不能不顧健康。大家都肯定學法的用心,但不能不吃,也不許不吃。」接著,負責行堂的法工,隨即走到我的座位前,靜立著張大雙眼的監督,看我是否有將飯菜吃下去。

  當時,我一邊聽著煮雲老法師的慈悲開示,一邊深感慚愧。因為感到個人的作法,讓煮雲老法師費心,還要放下飯碗,特別為大眾開示、提醒。又覺得自己的修行,真的是「業障深重」,想要精進用功的度越「饑餓的焦慮」與飲食的繫著,卻難以如願。聽著、想著,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。當時自己也不敢哭出聲音,只敢坐在位置上暗泣,而監督我吃飯的法工,看到我哭得傷心,也不知如何是好?既不想讓師父們擔心,也不好讓法工難為。那天的午齋,我是流著淚將半碗飯慢慢的吞下去。

  接著後續的三天,雖然無法完全的斷食不吃,但也只是應付性的略吃一點而已!可是為了度越「過午不食」引起的饑餓感與拒斥心理,還有自我補償心理導致的「飲食渴求行為」,則已經達成目標了。

7-5 精誠禮佛

  煮老的大專精進佛七,規矩嚴,功課也盯得緊。前面提過,每天除了固定十柱香的功課以外,參加者還要念佛兩萬聲,或是拜佛一千拜。四點半就要起床,五點起香,晚間九點大迴向結束。每柱香後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,念佛兩萬聲,或是拜佛一千拜,都是在這休息時間完成。

  關於拜佛與念佛,個人在第一次精進佛七的時候,為了能夠攝心精進,採取了拜佛與念佛同進的方法。拜佛與念佛同進的作法,一面身體禮敬佛,一面隨著身體作禮的節奏念佛。這是為了避免禮佛的時候,散心雜念、心念不定,影響身心的攝止。當時個人將禮佛的動作及節奏,加以調整為固定一致的標準程序,這就既能把禮佛一拜的時間予以確定,並且可依確定的禮佛動作與節奏,調整出禮佛一拜可念幾聲佛。這也就是說,拜佛的時候,拜佛的動作作到甚麼階段、位置,念佛就固定的念到那裏,禮佛一拜配合念多少聲佛號,多少時間拜了多少次佛,也就確定了。

  如此一來,在禮佛的時候,即可專心一致的禮佛、念佛,既不用一邊禮佛,一邊計數,也不需要一邊念佛,一邊用計數器,造成修行上不必要的干擾了。因此,每當拜佛的時候,只要先看清楚從甚麼時間開始拜佛,拜佛一段落後,也要看甚麼時間結束,再依據修行的時間長短,除以禮佛一拜的標準時間,即可得到禮佛多少拜的約略數目。最後為了避免多算而不實,再自行減少些許計數量,即可作為禮佛多少的計數量。接著,再將禮佛一拜所修得的固定念佛數,乘上禮佛的計數量,即可得到念佛多少的數量。

  拜佛與念佛同進的方法,讓我在精進佛七期間,藉由動作標準一致的禮佛式,不僅攝止了身行與心行,更在節奏一致協調的禮佛動作中,得到心念的寧定與輕安,這對攝心念佛的助益極大。

  鳳山蓮社位處南臺灣,氣候相當的炎熱,而大專精進佛七是在暑期舉辦,學員又必需穿著化學纖維制的海青(古代漢人大袍的服制式樣),是既悶又不透氣。在三十多年前的臺灣,也沒有那家道場會在大殿裝設冷氣。當時參加在南臺灣鳳山蓮社大專精進佛七的學員,必需在天氣相當炎熱的暑期,整天穿著密不透氣的黑色海青,每天長達十六小時至十八小時的精進念佛、拜佛,辛勞的情況是可想而知。

  當時,我每天四點起床,十二點休息,洗澡後約十二點半才睡。需要特別一提的事,是我在睡前需要在肩、頸、腰、雙臂、雙腿等處的肌肉上,均勻的敷抹一層「擦勞滅」藥膏,作用是消除肌肉過度疲勞的發炎及酸痛,否則隔天必會全身酸痛到無法起床。白天每一柱香結束後,都是不鬆懈的馬上接著禮佛精進自修,直到提醒學員準備共修的大罄聲響起時,才把握老法師到場前的二、三分鐘,匆匆上洗手間,再匆匆趕回位置,合掌端立等候老法師進佛堂領眾修行。記得當時,每次回座合掌端立靜候老法師進堂,都是混身淌著汗水,而身上密不透氣的海青,是從上到下的被汗水浸透,可以看到汗水從海青的下擺與兩個大袖下方的尖端,不停的滴落到佛堂的地上。

  煮雲老法師要求學員每天自修的功課,必需有念佛兩萬聲,或是拜佛一千拜。個人的自修方式,每天禮佛都有二千二百多拜至二千四百多拜,而每一拜的動作都配合著念佛五聲,再加上其他不在禮佛時的念佛數,一天平均可有念佛一萬八千餘聲。

  由於每日精進禮佛不懈,兩次的精進佛七,都是到了佛七的第三、四天,雙手手肘、雙腿膝蓋及兩腳指頭的背面等處,都會因為禮佛所無法避免的皮膚與地面磨擦,造成這幾處皮膚的紅腫、疼痛、化膿、破皮、流血、潰爛。首先是紅腫、疼痛,接著皮膚毛孔是一個、一個的化膿,再擴大為一整片皮膚底下蓄膿,接著是破皮、流膿、流血,最後是潰爛。

  但是,即使是如此,精進用功依然不能停。因此,前後兩次精進佛七的第三、四天,都必需前往護七醫護處,拿雙氧水、碘酒、紅藥水(或是消炎粉),再要些棉花、紗布、醫療膠帶,自行消毒、包紮。佛七的第五天起,才是真正艱苦禮佛的日子。此時,因為雙手手肘、雙腿膝蓋等處的皮膚,已經化膿、破皮、流血、潰爛,所以每次拜下去,即使已經包覆了一層止血棉花及紗布,避免了皮膚直接磨擦地面,還是非常的疼痛。每當拜下去,包覆著棉花、紗布的膝蓋接觸地面時,不禁要屏息收心,緊咬齒關、抿唇閉嘴,否則……。然而,雖然相當的疼痛,可是再磨過了一天,也就漸漸麻木了。

  如此一來,禮佛的節奏一定會慢,每天禮佛的次數會少,體力消耗不再那麼大,但是每天禮佛還是不少於一千兩百餘拜。此時,真正的考驗,不是在體能的消耗或疼痛,而是在身心勞累與疼痛下,引起的意志與信念的考驗。當中的過程,只能說「如人飲水,冷暖自知」,唯有親身經驗的過來人,才能體會吧!

7-6 見高廣相

  精進佛七期間,每一堂共修的進行程序,是大眾先唱念阿彌陀佛偈:「阿彌陀佛身金色,相好光明……。」接著,大眾齊聲唱念六字彌陀佛號,一邊繞佛經行,當繞佛三匝之後,即歸位靜坐唱念佛號。當大眾坐定以後,轉為唱念四字彌陀佛號,並且在法師敲打著地鐘、木魚聲中,大眾攝念專注的念誦著彌陀佛號。隨著地鐘、木魚聲的節奏越來越快,大眾念佛的速度也隨之越來越緊湊,散心雜想也在緊鑼密鼓般的念佛聲中,融入聲聲不斷的彌陀佛號當中。這一念佛方法,通稱為「追頂念佛」。如果敲打地鐘、木魚的人,是個箇中老手,那麼大眾念佛的氣氛與攝心的情況肯定會很好。「追頂念佛」的末後,是敲打地鐘、木魚的手法,從密集緊湊的節奏中,快速有節的煞板、止聲。特別是煞板後,緊隨著三下的定心魚,才是功力見真章的所在。打地鐘、木魚的領眾念佛者,功夫到、不到位,一聽最後收尾的三下定心魚聲,即可得知!

  在第二次大專精進佛七期間,個人經歷了一次特殊的宗教經驗。這個宗教經驗發生的時間,是在精進佛七的第五天。記得當天下午的第一支香,在唱念著六字彌陀佛號繞佛經行後,歸位靜坐念佛號時,隨著地鐘、木魚聲的節奏,專心一意的持念著四字佛號,在緊鑼密鼓般的念佛聲中,彷若整個身心融入聲聲不斷的彌陀佛號當中,安定、寧靜。在那時刻,我抬頭睜眼望向安置在佛堂前方的佛像。沒想到我看到的不是佛堂前方的佛像,卻是立在佛堂正中猶如巨人般的佛身。

  當時,我見到佛堂的屋頂,由水泥頂面變成如同透明的軟質果凍,並且可以看到外面的藍天、白雲。巨大高廣的佛身,從佛堂內穿過透明的屋頂直達外面的天空,佛身的肩膀高度約等齊透明屋頂的位置,而佛頭則在透明屋頂之外的光亮天空中。這一情境現前時,原本聲聲不斷傳入耳中的彌陀佛號,卻是嘎然止息,週邊一片靜默、安寧,眼前的景像極為清晰,心志是清明無誤。顯像在前的時間,長約兩分多鐘,當時看著這一特殊境界,內心是百感交集,也淚流滿面。不久,高廣佛身的影像逐漸的轉淡,而如同透明、軟質果凍的屋頂,也逐漸的轉為水泥頂面了。不足三分鐘的短暫時間,從特殊的境界體驗,回到平常的經驗世界。如同黃梁夢醒,難以追憶。

  當年我不敢將這經驗隨意對人說,免得被當作胡言亂語。可是這一經驗,對一心念佛的個人而言,確實形成相當的影響。除了更加的信受彌陀法門以外,個人也認為此生捨報之後,必能得生西方極樂淨土。然而,阿彌陀佛真的前來示現嗎?當年個人確實是這麼的看法!後來深入法海,廣明教法之後,知道也有其他的可能。猶如彌陀法門的修習者所知,在《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》提到:「憶佛、念佛,現前、當來必定見佛。」如果學人真能對某種對象,時時的憶念、持念、攝念不失,必會因為念的專注不移,而達致定境現前的體驗。在定境當中,有許多的情境是和學人平常的念住所在,有著相當的關連。

  不過,話說回來,真正的重點,或許不是阿彌陀佛是否真的示現在前。真正可貴的,應當是學法過程中,堅定向法的意志與信念,這才是讓我們在迷惑與苦惱的人生裏,能夠不懼任何艱難的勇往直前。(待續)